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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實毓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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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實毓的心事

“生了七個,才生出你這麽一個有靈根的,你要爭口氣。”

“很好,很好,上品靈根,能感悟天地靈氣,將來至少也是個築基期,不,金丹不在話下。”

“得取個好名字。”

“族老親自賜名,實字輩,再取一個毓字。”

“源實毓,這可是主脈才能擁有的名字,多謝族老,多謝大人!”

人是很奇怪的,明明是那麽久遠的記憶,明明是不該擁有記憶的嬰兒時期,那些話卻在午夜夢回之時,出現在源實毓耳邊。

“要將這孩子作為繼承人培養嗎?”

“怎麽會?到底是旁支,要是搶了主脈的風頭,那可不行。”

“可是,我聽說主脈那些孩子,沒有一個比得上這個的……”

“噓,慎言。”

“所以,這就是將那孩子送往花山學宮的原因?”

“花山學宮培養弟子,自有一套獨特方式,況且歷來只收女弟子,是再合適不過了。”

“雖如此,這孩子若是在花山學宮長大,便無法從小學習源氏秘法,也就意味著徹底失去繼承權吧?”

“哎喲,旁支出身的孩子,有這樣的出息,很好了。”

花山學宮像源實毓這樣出身修仙世家旁支的弟子還有不少,可是她對這些人毫無興趣,直到那個人的出現。

明非菁,蒼奚原明氏旁支,父母都是元嬰期,在這學宮裏簡直可以為所欲為。

沒有人能管教她,就是學宮的長老也不行。

而且,這家夥簡直像是刺猬,所有試圖靠近她的人,都要被紮到。

是源實毓從未見過的類型。

一開始只是觀察,後來,源實毓也做過接近的嘗試,毫無疑問,失敗了。

她要做一個端莊穩重的女弟子,不能胡攪蠻纏,於是,只好稍微退開一些,或許正是因為如此,那張總是不高興的臉就這麽填滿了源實毓的心。

源實毓嘗試在學宮之中任何地方發現明非菁的身影,只要對方出現。

一開始只是徒勞,漸漸地,她就像是跟那個人產生了心靈感應,總是能找到對方的藏身之地。

這種游戲很好玩。

這種體驗很新奇。

這讓源實毓有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一直以來,她都是按照源氏族人的要求活著,現在,她開始有了自己的秘密。

枯燥的學宮生活因此變得有趣。

源實毓終於能夠發自內心地笑出來。

於是,在明非菁選擇成為劍修之後,源實毓成為了法修。

花山學宮有一套首席弟子的制度,劍修、符修、法修之中各選一人,雖然成為劍修可以跟明非菁有更多共同話語,但那也意味著二人作為同期將失去並肩的機會。

成為法修則不同了。

源實毓深入透徹地了解了花山學宮那套首席弟子和首席弟子候補的制度,為自己成為法修首席弟子做著準備。

哪怕是名義上為了源氏一族,她都沒裝出這麽積極的模樣,何況還是真心地抉擇。

不知道內情的源家人對她的表現非常滿意,於是在其母因為難產性命垂危之際,特意準其回去探望。

“一直生孩子,肚子就沒空過,這怎麽受得了呢?”

“別胡說,有族裏賜下的丹藥,按時服用,怎麽會受不了?”

“可這不是難產了嗎?”

“那是她自己不愛惜身體,胡吃海喝,導致胎兒太大,生不出來,又沒有及時上報,耽誤了時辰,這才鬧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可她生下一個上品靈根,是源氏的功臣啊,就是論功行賞,也該得一枚救命丹藥的。”

“呵呵,生了十幾胎,才生出一個上品靈根,也敢邀功?”

“……”

病榻前,源實毓沒能見到母親最後一面,只看到一張足以令人做噩夢的蒼白人臉,還有周圍人麻木的眼神。

“姐姐,姐姐,你是我們家生的上品靈根嗎?”一個女童拉住源實毓的衣袖,稚聲稚氣地問:“生了上品靈根,就可以穿這麽漂亮的衣服,可以住在外面的大房子裏嗎?”

一旁的族人連忙將女童拉開,呵斥道:“你怎麽敢對修士無禮?那可是築基期的前輩。”

是了,那個時候的源實毓已經築基,她可以一巴掌扇走面前討厭的人,卻還沒有足夠的能力徹底解決問題。

源氏一族是所有修仙世家中最特立獨行的一個,他們將族人分成兩種,一種是修士,一種是凡人,修士擁有族中最好的資源,對外維護家族利益,而凡人的主要作用就是生出擁有靈根的後代。

為了生出更多擁有靈根和擁有上品靈根的後代,源氏一族嘗試過讓族內修士之間互相通婚,可惜高階修士很難孕育下一代,於是主要的實驗對象成了源氏一族的凡人。

族內通婚、族外通婚、指定對象聯姻,甚至連跟妖族、魔族的通婚都偷偷摸摸地搞過,最後只得出一個結論:生出有靈根的孩子沒有任何規律。

沒有規律,是因為還沒有發現規律,源氏一族的族老堅信,只要繼續嘗試,總有一天會有答案的。

更何況,在如此長時間的實驗當中,源氏一族已經史無前例地壯大起來,這何嘗不是一種收獲呢?

源實毓就是這套制度的受害者,因為生下來就具備上品靈根,她又成了獲利者。

那一次,是她離開花山學宮之後第一次回家。

只待了不到一天時間。

因為,她已經沒有“家”了。

大約就是從那個時候起,一個念頭在源實毓腦海中紮根。

總有一天,她要親手推翻源氏一族這荒謬的繁衍制度,並且告訴他們:天才修士的出現可以跟任何事情有關,唯獨跟他們一直以來的所作所為無關。

或許在很多人看來,這是幼稚的,但這就是源實毓當時的想法。

從很小的時候,她就懂得隱藏自己的心事,用大人喜歡的樣子去見人,這個時候,更是熟能生巧,不就是帶上一副面具嗎?

可是,面具戴在臉上,總不是自己原本的樣子,源實毓越發羨慕能夠做自己的人,她的目光時常被明非菁吸引,有時候,甚至覺得明非菁就是她的鏡子,照出源實毓最真實的一面。

明非菁總是獨來獨往,所以這一面是源實毓一個人欣賞的風景。

但是有一天,一個叫殷希初的人突然出現,她強勢地闖入明非菁的生活,並且得到後者的縱容。

看到那幾乎形影不離、可以出現在花山學宮任何一個角落的兩人,源實毓第一次知道什麽叫“嫉妒的發瘋”。

就差一點點,源實毓幾乎要摘下自己的面具,但是她強迫自己忍住了。

因為,殷希初也是一個帶著面具的人。

意識到這一點,源實毓開始為明非菁擔憂起來,整個人因此重新變得冷靜沈著。

源實毓清楚地知道,明非菁對於明家人來說意味著什麽,明家人絕不會放任此事不管,所以她耐心地等著。

等到那一年的冬月試煉,明非菁和殷希初同時報了名,源實毓當然也要參加,她沒有跟那兩個人一組。

一個非常偶然的時機,或者是天意如此,源實毓得知了明非菁和殷希初同時離隊的消息,學宮方面打算封鎖消息,秘密搜尋。

源實毓既然知道,就不會幹等著什麽都不做,她成為搜尋隊伍中的一員,並且得知了殷希初是妖族這一秘密,於是在分散搜尋的過程中,她想辦法獲得了單獨行動的機會。

早已鍛煉出來的本事,讓源實毓憑著直覺找到了藏身山洞的明非菁。

那個時候,明非菁就像被人拋棄的小狗一樣抱膝坐在地上,不知道這個姿勢已經持續多久,一旁的火堆已經熄滅,厚厚的灰早已失了溫度。

一串火苗湧上心頭,源實毓氣急了,不止是對殷希初的戲弄,還有明非菁的自暴自棄,甚至連她自己都成了生氣的對象。

氣急了,臉上的表情反而平靜下來,源實毓用冷言冷語告訴明非菁,“殷希初是妖族,她家裏的人來了,以後就沒辦法待在花山學宮。”

“那你來幹什麽?”明非菁的語氣同樣冷淡,卻是到目前為止,兩人為數不多的平靜交流。

“來接你。”源實毓心軟了。

“為什麽?”

“是我,就不可以嗎?”

那樣的話,不受控制地說出來,也許內心早已無數次叫囂,才會是這樣冷靜的語氣。

這一次,回答源實毓的,不再是從前那般冷冰冰的話語。

明非菁邀請源實毓去見她的母親和姐姐們,聽起來像是賭氣的話,偏偏又那麽認真,並不是在開玩笑。

這次,輪到源實毓無措了。

雖然想過無數種可能,雖然並不排斥這件事,雖然……但是……源實毓感到緊張。

在明非菁挑釁又帶著期待的目光中,源實毓硬著頭皮答應下來,不過沒有露怯,而是用了非常強硬的姿態。

“這算不算你求我幫忙?”

那個回答讓人等了很久。

“算。”

看到明非菁咬牙承認的樣子,源實毓不敢相信,此時內心竟然升起難以名狀的愉悅。

明非菁的母親是元嬰期大能,姐姐們都是金丹期,單單是這修為就足以令人膽寒,而且,由於年齡相差太大,閱歷方面更是天差地別,有時候與其說是姐妹,不如說是母女更像一些。

源實毓提前做了功課,又不肯在明非菁面前露怯,因此哪怕是詢問的話語,也要板著一張臉,作出說教的姿態。

明非菁明明煩得不得了,卻還是不得不耐心作答,比起源實毓,她似乎更加頭痛。

終於見到了明非菁的母親,源實毓取得了那位前輩的信任,也得到了了明非菁姐姐們的讚許,盡管這一切的開始或許只是愛屋及烏,源實毓卻堅信,她能夠令明非菁那些長輩們放心。

當時間足夠長的時候,很多事情都會迎來改變,人的感情也不例外。

源實毓成功讓自己住進了明非菁心裏,她像明家的姐姐們那樣縱容著明非菁的言行,又能夠拿出明非菁母親的嚴厲,對明非菁進行“管教”。

或許在旁人看來,是明非菁需要源實毓,只有源實毓自己知道,明非菁讓她懂得了什麽。

是被人需要的感覺。

是真正屬於另一個人的感覺。

是作為一個人活著的感覺。

不再是一具行屍走肉,而是一個擁有思想、擁有喜怒哀樂的“人”。

明非菁身邊的位置,沒有源實毓,或許還有人可以填補,而源實毓身邊的位置,就只能留給明非菁,旁人絕對不可以!

這些藏在心底的想法,源實毓自己也覺得有點瘋狂了,所以她對外表現得越發穩重,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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